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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的聚会

作品:曾经的秘密海盗生涯

艾尔文森林故事:忘记冬妮
2022-09-07

1.

清晨,暴风城的每一家住户都收到了一张小卡片。它们被悄悄地塞进门缝、妥帖地放进信箱,或是直接递到人们的手中。这张洁白的卡片上印着金色的百合花图案,在花朵的环绕之间写着这样的字样:“玛洛瑞生活药剂,质优价廉,欢迎惠顾”,卡片的背面还附着一行小字:“暴风城东·芳草山丘”。

当阳光越过大教堂高高的尖顶,照亮了每一扇窗子的时候,本尼·提亚斯走出家门,沿着蜿蜒的小路,穿过弥漫着青草气息的树林,来到玛洛瑞的家门前。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叩响了房门。一阵窸窣之后,伴随着“吱呀”的声响,药剂师那张惺忪的睡脸出现在本尼面前。

“唔,”玛洛瑞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什、什么事?”

“玛洛,我最终决定了,我需要那个药剂。”本尼说。

“什么药剂?”玛洛瑞显得迷惑不解,“最近……记性不太好。”他补充道。

“是遗忘药剂。”本尼打量着玛洛瑞,“你不打算让我进去吗?”

“哦……”玛洛瑞这才让开身,让本尼进到屋子里去。

“请坐。”玛洛瑞招呼本尼。本尼环视这间像是刚刚被抢劫过一般凌乱不堪的屋子,终于还是没有找到什么可坐的地方。

“玛洛,你没出什么问题吧?”

“问题?没。”玛洛瑞好像从刚才迟钝的状态里恢复了一些,他四下顾盼,“遗忘药剂,遗忘药剂……我得找找配方……”

在打翻了好几支试剂瓶,弄乱了所有书本之后,玛洛瑞终于从一只装满杂物的箱子底下翻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他满意地将纸片展开,用手指拈着它递到本尼面前——“遗忘药剂”——本尼的目光顺着那神秘的花体字向下看去,却在纸上看到一个透明的窟窿。


2.

玛洛瑞的药剂店里来了不少新主顾,对此他并没有什么准备。顾客们的需求总是多种多样的,除了常用的一些治疗咳嗽、腰痛和脱发的药水之外,玛洛瑞还要专门为一些顾客配置特殊的药水,比如增长睫毛、减少打鼾一类的药剂。这让他变得手忙脚乱。

本尼也常常跑到玛洛瑞这边来——他可不是来帮忙的,倒不如说是来添乱的。本尼每次都带来不少草药,让玛洛瑞反复试验,试图找出配方里那剂缺失的草药,这让忙碌的玛洛瑞更加的焦头烂额。

“本尼,你怎么总是催我呢?”玛洛瑞感到有些恼火,“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

本尼不说话。这件事他老早就跟玛洛瑞提起过,但最近他的这位老友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本尼·提亚斯,这位可爱的小伙子陷入了一场爱情,确切地说是一场单相思。那位姑娘第一次来到提亚斯奶酪店的时候,本尼就被她的笑容迷住了。老实说她并不算十分漂亮,但她那活泼俏皮的模样一下子就印入了本尼的心里,再也抹不掉。在暴风城里,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姑娘,眼神清澈、笑容灿烂,她的面容像是艾尔文森林五月里枝头的苹果一样鲜艳透明。

和所有投入热恋的人一样,本尼全心全意地思念着这位少女,每时每刻都期盼着与她相见。他打听到她的姓名,熟记了她喜欢的每一样事物,默默地准备好各种情景下的开场白……然而,他又和每一个陷入暗恋的人一样,不可救药地苦恼着。他心爱的女孩在他的思念里每增添一分可爱,他自己就多一分自卑。“我怎么可能配得上她呢?她怎么可能会注意到我?”本尼不停地想着,变得越发笨拙起来。自卑和慌乱让他搞砸了和她的每一次不期而遇,令他对自己感到气愤和绝望。终于有一天,本尼确认自己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棵爱情的幼苗从土壤中拔除,不叫它长成一棵无法结果的大树。

“马洛,求你了,帮我忘了她吧!”本尼这样对药剂师说的时候,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当时玛洛瑞答应得那么干脆,让本尼感激不已。可现在,他却把这件事全都抛到脑后去了。

不过,本尼的药剂师朋友还是有些冤枉的。尽管被生意搞的忙乱不堪,他还是挤出时间试验了本尼带来的每一样草药,遗憾的是一直都没有结果。出于一名药剂师的自尊,他怎么可能那样坦白地告诉朋友:“嗨,我把配方忘啦!一时也试不出来!”这也就是他显得恼火的原因。

“那些药材不对,你回头再带些别的过来。”玛洛瑞对本尼说。

“市面上能买到的草药我都弄来了,除了那些买不起的。”本尼懊恼地把双臂交叉在胸前。

“应该不会是什么名贵的东西,”玛洛瑞摇摇头,“我这里也没做过什么特别值钱的药水。”

“你到底还是想不起来吗?”本尼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但是他们的对话被打断了,热情的顾客又推开了药剂店的门,玛洛瑞不得不跑去招呼新的主顾。

突然到来的好生意真让人感到不适应呢!药剂师这样想。


3.

“玛洛,我准备动身了。”本尼来向老朋友告别。为了找到那种草药,也为了结束这段无望的相思,本尼决定亲自游历整个艾泽拉斯,不惜冒着未知的危险。

“你确定?”玛洛瑞对本尼的决定感到不解,“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

“不,你不理解。”本尼激动起来,“爱情可不是‘一点小事’,它是世界上最折磨人的东西!”

玛洛瑞看着本尼心碎的模样,也替他感到难过,便走上前去,给了本尼一个拥抱。“好吧,祝你好运。”他拍拍本尼的后背说。

于是,玛洛瑞目送着本尼离开,看着他的背影穿过稀疏的树林,消失在通向城镇的大道上。最终,玛洛瑞还是摇摇头,关上门,重新回到自己的瓶瓶罐罐中间。片刻之后,有人敲响了药剂店的门。

“您好,请问这里是生活药剂店吗?”一个矮个子的、鼻尖上带着雀斑的姑娘站在门口。

“没错,”玛洛瑞朝她点点头,“请进。”

“您就是玛洛瑞先生吧?”姑娘语调欢快地说,“我叫艾拉,在暴风城经营一家婚礼服务商店。”

“婚礼服务——”玛洛瑞想了想,“那你是需要美容方面的药水啦?”

“不,先生,我主要是帮客人布置典礼的,像蜡烛啊,鲜花啊什么的。”

“……需要让鲜花持久绽放的药水?”

“不是的。”艾拉摇摇头,谅解地看着迷惑的药剂师,露出可爱的笑容。“有时候我也为顾客印制一些请柬和祝福卡片。”她灵巧地从挎包里拿出一枚白色的小卡片,递给玛洛瑞,“像是这种卡片,您知道的。”

玛洛瑞从艾拉手里结果卡片——那是一张洁白厚实的卡纸,上面用好看的字体印着“玛洛瑞生活药剂”的字样,背面还写着自己的地址。

“您店里的广告卡,非常好看。”艾拉说,“我想请问您这是在哪里印的?”

“我从来没印过什么卡片。”玛洛瑞蹙起眉头想了想,“也从来没见过这东西。你从哪弄到的?”

“暴风城里人人都收到过这张卡片。”艾拉凑到玛洛瑞旁边,稍稍踮起脚,用纤细的指头指着卡片上的字,“就是您的地址没错吧?”

“是的,可是……”

“您会不会是忘记了?拜托您好好想一想嘛。我也很想印制这种效果的卡片。”

玛洛瑞努力地想了好一会,仍然十分肯定自己从来没有印过什么广告卡。无奈之下,艾拉只好离开。临走时她扔抱着一线希望,留下了卡片请玛洛瑞细细回忆,并说自己还会过来拜访。

送走了艾拉,玛洛瑞看着手中小巧的卡片,上面精致的百合图案是那样优美动人。这张陌生的小小卡片解答了他对近日以来的疑惑,却又增添了新的不解。看来,这段时间的好生意正是由这张卡片带来的,但又是谁如此好心地帮助了自己呢?“暴风城里人人都收到过这张卡片。”——玛洛瑞想起艾拉的话。自己在暴风城里只有本尼这一个朋友,可是正在为恋爱而苦恼不已的本尼又怎么能分神出来,想出这么一个细心的点子来帮助自己呢?


4.

两个星期之后,玛洛瑞收到了来自米奈希尔港的包裹,寄件人当然是本尼·提亚斯。

包裹里装有丹莫罗积雪下生长的地根草,阿拉希特有的复瓣野钢花,以及湿地出产的一种藤蔓植物,除此之外还附着一封信。


玛洛瑞:

我的老友!不用说,你已经知道我都去了哪些地方,现在在哪儿。

湿地的气候真叫人不适应,身上的衣物还有旅店里的铺盖都是潮乎乎的,吃得也不习惯,只有炖彩鳍鱼还算合我的胃口。就像我们之前听说的那样,这里的人们性情豪爽,他们帮了我不少的忙。

旅店老板的女儿让我想起一个人——她们有着一样颜色的眼睛。呵,那美丽的、亮闪闪的棕色眸子,让我觉得心里难过。如果寒冷的雪地、迅猛龙的吼叫还有这湿乎乎的令人难眠的床铺能让我不再想念这双眼睛,我宁愿一辈子也不回来。可是,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它们在闪啊闪的,好像在说着情话,又像是在嘲笑我。

我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玛洛!明天,去往塞拉摩的船就要入港,我决心去那边碰碰运气,如果有好消息,请托人捎信到塞拉摩。下次再写信给你。

你忠实的,本尼


玛洛瑞收起信,再次查看了包裹里的植物,它们每一样都被精心地晾干、仔细地包好。真难为了本尼,在那么潮湿的地方,是怎么保证这些草药没有发霉的呢?玛洛瑞不禁想象出本尼小心翼翼地蹲在壁炉旁将手中的植物一点点烘干的样子,就像对待自己的小情人一样。

玛洛瑞找出本尼需要的那张药方,那个窟窿仍旧明晃晃地在那里。它的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一只小怪兽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吃掉了药方上的一些字母。其中多数的词只缺少一两个字母,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来,只有一个词被完全吃掉了。而这个词代表着一株未知的植物,它也许开着美丽的花朵,也许长着丑陋的枝桠,正是为了它,本尼就要乘船漂洋过海。想到这,玛洛瑞不禁自责起来:作为一个专业的药剂师,自己竟然会把药剂配方胡乱放到什么地方以至于损坏。他一向以为这是粗心大意的初级学徒才会犯的错误。

“没错,这堆瓶瓶罐罐、这些破纸就是你的全部,它们比什么都重要,比我重要,比你自己还重要。”

玛洛瑞忽然想起这样一句话。它们没有来由地划过他的脑海,有些遥远,飘飘荡荡,面目模糊,又带着某种确切的埋怨。

没错,一个药剂师自然会把这些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玛洛瑞在心里嘟哝着,算作是对那个声音的回答。不过,他不知道那个声音凭什么认为自己很重要,甚至还要和药剂学来比较。就在他想要质问它时,那句话却狡猾地溜开了,让玛洛瑞来不及捉到它的半点影子。他只好叹了一口气,拿出包裹里的草药,走到试验台上的一大堆瓶瓶罐罐当中。


5.

艾拉又一次造访玛洛瑞的小屋,不过药剂师仍然没有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瞧瞧您,玛洛瑞先生,”艾拉半开玩笑地埋怨道,“您一定是把所有的智慧全都留给药剂学啦!别的事情好像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玛洛瑞有些难堪地抓抓头发,试图提供一些建议作为弥补:“暴风城里总应该有些印刷店吧?比如侏儒们搞的那种机器,印起东西来肯定又快又清楚。”

“我早就问过啦,这不是城里的店印的。”艾拉把卡片拿给玛洛瑞看,“这是用非常老式的木制机器手工印刷的,你看这线条,又质朴又温润,多适合做婚礼请柬啊!侏儒的机器可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可是我实在不记得……”

“会不会是您的什么朋友暗地里帮了您的忙呢?”艾拉提示道,“您有没有哪位朋友刚好会用老式的印刷机呢?”

“没有。”玛洛瑞愁苦着脸。

艾拉只好再一次无功而返了。临走时,她看着药剂师郁闷的模样,觉得自己有必要安慰一下他。

“玛洛瑞先生,”艾拉笑着说,“春天多好,您也该出去走走。再过一阵子,马戏团就要到闪金镇来了呢。”

是啊,春天多好,玛洛瑞,为什么你不肯出去走走呢?  这种略带着抱怨又满含着怜惜的语气多么熟悉,只是玛洛瑞不知道它何时来到过自己的耳边。

一段时间之后,本尼的第二个包裹送到了玛洛瑞手里。打开包裹时,玛洛瑞好像闻到了远洋与沙漠的气息。


玛洛瑞:

我的朋友!希望这个包裹能平安到达你那里。

我几天前到达了塞拉摩岛,这儿几乎每天都在下雨!不过这个海岛还真是不错的地方,建筑壮丽又优雅,和这个岛的女主人一样,有空的话你真该来看看(我指建筑)。但是除了这些之外,也真的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危险的沼泽,紧张的空气,每个人的脸都绷得紧紧的。

真想念你们的笑容啊!所有那些我认识的笑脸,尤其是那一个——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不知道我是不是就快被远行折磨得失去勇气了,我居然越来越想念她!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迷人。但我又告诉自己,别再想了,这一切都是没有希望的,别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才跑到这鬼地方来。

几天前我找到一位向导,去了一趟塔纳利斯,被那的太阳烤了个半死,幸运的是还有些收获,玛洛,你见过那些火焰花盛开时的样子吗?真的像一团火,明晃晃的耀眼。很可惜你收到它们时已经见不到它们本来的样子了。

过几天,这里会有一支军需运输队北上,我准备跟他们一起出发。“不到灰谷奥伯丁,永远都不会了解精灵真正的生活。”我家老头子以前总这么说。这次我真的要去灰谷和奥伯丁了,也许还会更远些。听说那边可不怎么太平,祝我好运吧!

你真诚的,本尼


啊,勇敢的本尼。玛洛瑞这样想着,他甘愿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寻找一株未知的小草,却不敢面对心中的爱恋!如果换做是我的话,我又会怎样?

想到这里,忧郁无端地袭上玛洛瑞的心头。想念,无法克止的心痛,独自醒着挨过漫长的黑夜——那些感受远比想象出来的更为真实,真实得叫人有些害怕。玛洛瑞晃晃脑袋,试图驱散这讨厌的感觉,而它们也真的就这样被赶走了——跑远,而不是消失。它们逃到了他记忆和感觉最远的边界去了,变得像上辈子那么遥远。


6.

暗月马戏团如期来到了艾尔文森林中美丽宁静的小镇。它的到来令春天的空气中充满了热烈和欢愉。

玛洛瑞挤在欢乐的人群中,感到自己的不合时宜。每天都呆在那充满药剂味道的小屋里,阳光下的热闹反而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小镇上的人们聚集在马戏团的营地里,人人都扬着明媚的笑脸。他们穿着鲜艳的衣服,拿着漂亮的鲜花和气球,呼朋引伴,走过玛洛瑞身边。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空气在这样的喧闹中混入了甜蜜的味道,让人感到微微的醉意。玛洛瑞甚至觉得那些穿梭于眼前的人们就快要变成一团团变幻的色彩,欢快地舞蹈起来。

“我要一支粉红色的棉花糖!”孩子稚声稚气地喊着。

“嘿,给我看看你的是什么?”小伙子好奇地从恋人手里拿过刚刚获得的塔罗牌。

“喔!天呐!”姑娘们在砍头魔术的最高潮害怕地蒙上自己的眼睛。

玛洛瑞发觉自己正在温柔地微笑着,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他长久以来熟悉的一般,那么温暖。

“喂,玛洛瑞先生!”艾拉在人群中认出了药剂师,欢快地向他打招呼。

“你好,艾拉。”玛洛瑞从微醺中回过神来。

“您的气色真不错,”艾拉笑眯眯地走过来,“出来走走果然有好处哦!”

“唔。”玛洛瑞抓了抓头发,含混地答应着。

“哦对了,我又想到一个关于卡片的线索——您不会觉得我很烦吧?”艾拉说,“百合图案,那代表着什么?”

玛洛瑞摇摇头。

百合是一种太常见的植物了。春天的时候,它们漫山遍野地开放,毫不拘束,像艾拉一样,活泼地扬起点缀着雀斑的笑脸。他不认为这样普通的花朵会代表着什么特殊的意义。

“好吧。”艾拉失望地看着玛洛瑞真诚而又无奈的样子,“还是非常感谢您。”不过艾拉终究还是无法死心,她相信既然有这张卡片,就一定存在一个印制卡片的人,那么总有一天她要把这个人找到。“希望最后我们都能找到答案吧!”艾拉怀着小小的希望补充道。

玛洛瑞礼貌地笑笑,向艾拉告别。他觉得这甜蜜的微醺和热烈的太阳已经让自己有些昏昏然了,于是离开了马戏团的营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喂,玛洛瑞!”女孩子轻柔的呼唤在他耳畔响起。玛洛瑞吃惊地回过头,身后的人群中晃动着许多笑脸,却没有哪一双眼睛是望向他的。花了几秒钟确认之后,他摇摇头,继续朝前走。

可女孩的笑声却像一阵轻风,再度轻盈地掠过玛洛瑞的耳边,让他不由得突然回过头去。这一次,他恍惚看见某个身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但当他睁大眼睛努力寻找时却又不见了踪影。

玛洛瑞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疲倦了。这段日子他一直忙着药剂店的生意,连休息的时间都减少了一半,甚至于难得的放松竟令他大白天做起梦来。他应该快点赶回家去了,蒙头大睡几个钟头,对,连门上的“歇业”牌子也不要摘下来。这么想着,玛洛瑞打了个哈欠,加快脚步,朝镇子北方走去。

这不是他来时走的那条路。这条路穿过闪金镇的果园,向北郡方向延伸,再向西转弯,沿着山脚到达芳草山丘。比起通向暴风城的大路,这条小路更近一些。在这条幽静的小路上,树叶间漏下的阳光变成了圆形的光点,随着微风摇晃,让玛洛瑞觉得脚步都变得有些飘忽。

就在前方不远处,树木掩映之下的一角蓝色屋脊让玛洛瑞感到一阵亲切。就快到家了,他揉揉有些酸胀的眼睛,向小屋走去。然而,玛洛瑞很快惊讶地发现,这并不是自己的家。这座小屋坐落在一小片林间空地上,而不是在山丘的半腰上。但那蓝色的屋瓦、白漆的木墙却和自己的房子一模一样。几只猫咪在屋外的草地上懒洋洋地打盹,看到玛洛瑞的出现,它们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眯起眼睛看看他。甚至有一只猫咪竟当着他的面翻过身,亮出了自己的肚皮,还发出满意的呜噜声。


“毛球儿,这些毛绒绒的小东西,看它们多体贴。”

“唔……体贴什么的倒不要紧,只要它们别乱碰我的东西就好。”

“嘻,你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是好笑。”


屋子里传来一阵声响,玛洛瑞以为房子的主人就要出现了,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但那并不是人的脚步声,而像是木器相互摩擦碰撞的声音。“喀哒-吱,喀哒-唰啦”,它保持着稳定的节奏感,有一种独特的悦耳。那声音仿佛在哪里听过,那是什么呢?


“那是什么?那机器。”

“是老祖母的印刷机。”

“你会用这东西?”

“当然了,这几块雕版都是我刻的呢~”

“你刻的?什么时候还会刻呢?我想看看。”

“等我找到新的漂亮图案的时候。”

“我前些天给你的花籽,你种下了吗?那是我托人买来的泰达希尔月光百合,会开出很漂亮的花。”

“那么到时候我就有新的图案了,对吗?”


玛洛瑞突然感到惊慌——这些字句从自己的脑海中冒出来,像是精心排演过的台词,每一个字都那么确凿,像是被某个恶作剧的妖精偷偷装进了他的脑袋。他认定这是春日午后的阳光与幻影和自己开的玩笑,于是慌忙躲进身旁的树荫当中。

喀哒-吱,喀哒-唰啦……


“你在干什么?玛洛瑞?你又没有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你为什么总是不理睬我?”

“你知道我正忙着呢,我没有时间……”

“又是这样。从前你再忙也是有时间陪我的。”

“你不是有你的那些毛球儿陪你吗?你照顾那些臭烘烘的猫咪的时候也不大理睬我啊。”

“我从来没有不理睬你,没有。而且它们根本也不臭,比起你那些试剂瓶的怪味,它们清爽得多!”

“噢,那不是正好?你叫你的猫咪陪你不是更好?还有你那笨头笨脑咣咣乱响的机器!”

“玛洛瑞,难道我喜爱的这些东西在你眼中就那么糟吗?”

“是啊,没错!就像药剂学对你来说一钱不值一样!”

她委屈地看着他,流下泪来,随后推开门跑了出去。他慌乱地站起身追赶,但她已经跑远了,他只能徒劳地大喊着她的名字。

“冬妮!”


机器的响声突然停了下来。玛洛瑞被突如其来的安静吓了一跳,慌忙向房子望去:半掩的窗户被推开了,露出一张少女讶异而又无助的脸。窗台上的花盆里,盛开着一丛淡金色的月光百合。


7.

玛洛瑞:

我亲爱的朋友,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也许已经动身了——没错,开始回家的路程。这箱药材来自黑海岸和泰达希尔,百分之百的本地出产。这里真是一片神奇的地方,即便是普通的花草也充满了自然的灵性。希望它们当中能有一样能配出那药剂。

啊,我真的是想家了,再也不愿意跋涉。过几天从鲁瑟兰村要起飞一批角鹰兽,我打算试试乘坐飞兽的滋味。希望这些大家伙能载我飞过大海!这封信大概会跟随上传出发。不知道我和它哪一个会更先到达呢?我们见面时就会知道了。

为期待中的新生祈祷。

你的,本尼


玛洛瑞折好信,把它放回信封里。在本尼的包裹里,他看到了那株植物。不用再做实验,他已经找回了丢失的配方——月光百合,只有泰达希尔才出产的月光百合,他送给冬妮的礼物。分手之后,他将有关她的一切从自己的生活中踢出,包括配方上写着的花朵的名字。饮下手中唯一一瓶遗忘药剂,连那张配方也不再需要了。他记不清自己到底躲过了多少日子——那些悔恨、矛盾、思念和孤独反复纠缠的日子,但最终这一切还是徒劳。现在他又该怎样面对重新苏醒的回忆呢?更糟的是,他该如何告诉本尼这个消息:你已经找到了那种草药,但已经没有用了。

“玛洛瑞先生?”屋门被轻轻推开,艾拉的脸出现在门缝间。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带着神秘的笑意,“猜猜我找到了谁?”

是谁呢?玛洛瑞还来不及猜想,答案就已经揭晓了。艾拉把们完全打开,侧身让到一旁,在她身后站着的正是冬妮。

艾拉拉起冬妮的手,把她带进屋来,笑眯眯地看着玛洛瑞和冬妮四目相对时脸上复杂的神情。没错,艾拉终于找到了悄悄印刷卡片的人,而且已经从冬妮的口中了解了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冬妮,我……”玛洛瑞抬起手,本来是伸向冬妮,但中途又缩回来,摸上了自己的后脑勺,“谢谢你帮我……我,对不起……”

“其实我也很抱歉……”冬妮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羞怯地低下头。

然后,两个人微笑起来。他们不再说话,但那些坏事情显然已经成为了遥远的过去。

“我爱你。”——他的眼睛说。

“我也爱你。”——她的眼睛笑着回答。


“喂!玛洛!”一个身材健硕、肤色黝黑的小伙子推开了房门,打断了这甜蜜的沉默。

玛洛瑞还没有辨认出这位稍显陌生的来客,艾拉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提亚斯先生!”少女的脸上显出惊喜的笑容。

“艾、艾拉?!”本尼的眼睛里闪着喜悦,但马上就变成了紧张。他迅速看了看艾拉身旁的玛洛瑞和冬妮,又望向艾拉,“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平安回来了真好!”艾拉没有回答本尼的问题,而是兴奋地跑过去,拉住他的手臂,“城里到处都传说着你的历险呢!真希望我可以是第一个听众!本尼·提亚斯,你是我认识的最了不起的人!”

玛洛瑞看见本尼不安而又幸福的表情,已经猜到了一切。他小声对冬妮说:“我还该不该告诉他遗忘药剂失效的事呢?”

“应该告诉他。”冬妮微笑着说,“这是个好消息。”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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