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菠萝头

编辑：青 & 地表强温小锅炉

踢门声没了。

“你们干什么？”这是宗跃的声音。

回答他的是叶果听不懂的话。

“门上你们弄的？我知道你们听得懂。”又是宗跃的声音，“报警！”

报警对方听懂了，说起中文来，很溜的北方口音：“本来就破破烂烂的，甭想赖我们。”

“我报警了。一会儿调监控，照价赔偿！”老叶的声音。

门外热闹起来，却没再听到宗跃的声音。老叶的嗓门大，混合着推搡拉扯的衣物摩擦声。一个人突然大叫起来，简直嚎叫。

叶果吓到了，从里面打开U型锁，开了半扇门，看到宗跃把一人按在地上。

被按住的人脸朝下。宗跃深蓝色的西装丢在一边，膝盖压在那人背上，捏住那人手腕将之反弓在背后。

那人嗷嗷大叫。宗跃像故意折磨对方，戴着袖环的手臂又用了用力，将对方手反弓得更厉害。

围观的人多了，叶果听到警车的声音，然后人群中挤过两个警察。

“谁报的警？”

“我报的，有人搞破坏！”老叶指着门上皮面。

叶果看到菱格纹的皮面破了好多条，有的像是手抓的，有的像是钥匙划的。

“先放开！”警察对宗跃说。

“看他指甲。”宗跃又扯了身下人的手，换来一声嚎叫才站起来，捡起西装掸了掸，甩在肩上。

那人被警察拉起来，又开始说外语。

“会讲中国话吗？”

那人一个劲说外语，喝醉但没那么醉的样子。

“会讲的！”老叶说，“另外两个人逃掉了。”

 “回派出所去。”警察拉起那个人的手臂，“还有你们，跟我做个笔录。”

宗跃回头看了看叶果，皱了眉头，又看向对老叶之外的青年说：“小伟你留下，看门怎么换，价格发给我。”

警车声逐渐远去，人也散了，叶果和小伟走回酒吧。

小伟找了个地方坐下打电话，问有没有可以立刻换的皮面。

“哎，对对，一定要快，钱我给您转过去，拍个收据给我，哎，对，马上……收据有用，找人赔钱呢，是啊！你们刚给我们装的，给几个孙子弄了。”

挂了电话，他对叶果打招呼说“叶工，我再打个电话”，又操作了一会儿手机，才拨电话说：“宗老板，给您发过去了，您看看。哎，我陪着叶工呢，没事儿没事儿，不着急。”

叶果等他挂电话，才问警局那边的情况。

“那孙子进警局就怕了，答应照价赔偿了，中国话也会讲了，什么话都会讲了。那几个人一个公司的，跑了的人也逮到了。这里地段好，但晚上还是乱，孙子多，还好你锁了门了……哎，你要喝咖啡吗？”

今天这一出把叶果吓清醒了，根本不用咖啡。她想到宗跃把人按在地上的凶狠样子，不像平时公子哥，觉得老叶怕他是有道理的。

挂了电话小伟倒是放松了，像是见多了的样子，开始对壁画感兴趣起来。刚才这一出，让有些人老往他们这儿走，试着推门进来。他干脆从里面锁上，没上U型锁，又去开灯。

“先别开，我再画两笔。”叶果又发现一个不满意的地方。

她拿起一根紫光灯条，去调颜料。

小伟也拿了一根，对着墙一路照过来，边照边说：“在这儿上班可不得疯了啊。”

叶果爬到人字梯上对天花板再加几笔，边画边说：“建议再加一些紫光灯条，荧光需要特殊光下才发光，不用买特别造型，灯条就行了，像那种给植物补光的也可以。”

画完了，她又去画另一处，都是小修改。

“叶工你怎么和宗老板认得的？”小伟过来扶人字梯。

“他是我老师的朋友。”叶果不想多说，“你们呢？”

小伟应该比叶果小，说宗跃时恭敬里带着惧怕，又带着崇拜。

“我和我表哥自己开酒吧，不过不是这种高级酒吧，就是那种说说话的小酒吧。我们和宗老板加联系方式，他要来我们就排位置，他也帮我们介绍了不少生意,这次问我们有没有兴趣来这里。我们那小酒吧根本不挣钱，就干脆关了，过来帮他干。”

看来宗跃夜生活丰富，交友广泛。

叶果爬下人字梯，看了看手机，十二点了。

“宗老板一会儿就回来了，这种小事搞得定。”小伟也看了看手机。

“他挺厉害的。”叶果说。

“厉害啊！当然厉害！以前我和我哥开店那会儿，就是第一次认识宗老板的时候，有人喝大了撒疯，说酒不对，砸了店里几个杯子一个茶几，我们还想着怎么办，结果宗老板直接把人拖出去，像今天这样直接按在马路上……问那人要不要报警，不报警就赔店里的东西，最后那人把身上现金都掏出来，叫朋友来把人带走了。”

叶果觉得真是人不可貌相，但还是说道：“宗老板见义勇为。”

“我们也觉得是，但他不承认，说玻璃渣子飞他杯子里，惹到他了。宗老板是体面人，不让我们记恩情。”

叶果想起他挑洋葱的动作，还有用手抹灰的表情，觉得大概率是被惹毛了。

“从那回以后，我们加了微信，让他以后来店里都不用掏钱，结果他没让我们请几顿，反倒帮我们介绍客人，还有几个高级场子调酒的活儿。后来才知道他是干杂志的，真的文化人！听人家都叫他宗主……”

“宗主编？”

“好像没有最后那个字……”

这时，外面传来拍门声。

“开门。”是宗跃的声音。

宗跃和老叶一起回来，三件套西装穿得服服帖帖，还插着金色的口袋巾，像赴宴而不是从派出所回来。

进门老叶拿了一支矿泉水给他，他喝了一口水就放下。叶果看到他手上贴着创可贴，应该是刚才受伤了。

“还有要修改的吗？”宗跃问，似乎心情不太好。

“基本完成了。”

“我看看效果。”宗跃说。

叶果亮起了手里的灯条，尽量举高一些，又让老叶和小伟拿了灯条照亮。

墙绘的海岸线溢出蓝色和白色的光，呈现出实景的动态。叶果只调了这两种颜色，星辰和月球装置对应。手绘的魅力就在于此，用全系投影装置也可以，但工业感太浓重。

“为了体现效果，可以再加紫光灯条，替换现有的灯就行，我看到有现成的位置。还剩下很多荧光颜料，可以加工在酒吧家具上。如果你们摆放植物，叶片上也可以绘制，就像《阿凡达》里的夜光森林，但我建议用高仿的植物，密闭环境对植物不太友好。”

宗跃环顾四周，一言不发，仿佛又变回电话里冷静但有些扫兴的人。

看完后，他示意把灯全部打开，开始观察地面。地上有很多颜料，叶果身上也有，做这一行避免不了。

“我会弄干净的。”叶果说。

“对地面有什么建议吗？”宗跃问。

地面已按照吧台和卡座的风格，用了原生态粗粝的石材。

“效果比我们预想的更华丽，我想再改一下地面，地毯不是个好办法，你有什么建议？”

叶果看了看墙上的画面，说：“用沙吧。客人如果愿意，可以脱鞋在店里走动，像在海滩上一样。”

“有人脱鞋气味很大怎么办？”宗跃反问。

叶果心想果然是这个人会说的话。

“还有怎么防止沙子被带到店外？我们会被物业投诉。”宗跃又问。

“气味依赖净化空气的设备，不过哪怕没有沙子，有的人还是会脱鞋，这始终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那防止沙子被带到外面。”

“在入口装一个类似脚踏的东西……”叶果在网上看到过新款猫砂盆和垫子，“就像猫砂盆下的防外溅垫。”

宗跃愣了愣，然后憋不住笑起来，这一笑，大家都轻松了。他挠了挠手上的胶布，把它撕掉，露出了被抓伤的痕迹。

“什么创可贴啊，都过敏了！”他把胶布揉成一团捏在手里，又吹了吹浅浅的伤口，自言自语，“那人有没有病啊？要不要去打个针，但打针不能喝酒了……”

没有人回答他，房间里陷入寂静。

他咳了一声，对老叶说：“酒单写好了发给我。家具进场后再联络叶工。”又指了指那个半球装置，“这个再加一个，要圆形，但色度要一致，酒单的纸你多拿几种让我选……还有……”

等都交代完后，他才对叶果说：“我计划下周五试营业，你一定要到场，我要把你介绍给投资人。”